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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桑(纳兰小令)
【时间:2007/7/18 】 【来源:九歌论坛 】 【作者: 纳兰小令】 【已经浏览3742 次】

三国时庞德公在树上采桑,司马徽来访,又刘备小时门前有桑树团团如车盖,当英雄与人间相连,便显出踏实的分量。然而桑树我家门前也是有的,在读到这句野史之前,我从未由桑树想到英雄豪杰。

诗经里的女子,是注定在采桑。采桑比采莲更多一些朴素的人间气,青袂薄裙,乌发上裹着碧色的巾帕,皓腕上携着手编的竹篮。《诗经·魏风》的《十亩之间》,真是动人,“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我是尤其钟爱这“桑者闲闲兮”,这日子原是这样的可人意。

胡兰成的散文说:“蚕时是连三餐茶饭都草草,男人都在畈里,女人在楼上养蚕,小孩在大路上玩耍,家家的门都虚掩着,也没有人客来,墙跟路侧到处有蚕沙的气息,春阳潋滟得像有声音,村子里非常之静,人们的心思亦变得十分简洁,繁忙可以亦即是闲静……”

秦罗敷即是这样人家的女儿。《陌上桑》里形容她的美质,可谓不遗余力。然而她的美是绝不咄咄逼人的,贞静的,清洁的。行者下担,少年脱帽,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然而他们的喜与怒,亦是朗朗天性,心生爱意,这爱只是一种欢喜,倒亦并非羡慕或起浪漫想头。只一位使君爱到慕求,而也并不是强取豪夺,“宁可共载否?”温文有礼,不露半点调谑。最可喜是秦罗敷,不似乡里小女,亦不作烈女状,落落大方道:“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濯濯如春月柳。“秋胡戏妻”中的秋胡妻愤而自杀,便吓人得紧。而这桑间濮上,原是安详和易。

《羽林郎》里的胡姬,亦一般的可人。她们是心地极冲淡的,你即是好,我也知晓,但只是不落情缘。

小时在镇上,镇极小,东边叩一叩,怕是西边都会响三响。我住在小楼的二层,窗下是河,河上有石板桥,桥对岸是一叠连户的人家。正对准了桥口这一户,是一个老奶奶,她门口有一棵幼细的桑。

我们并没有养多少蚕。一人也不过分得几条,藏在笔盒里,睁大眼睛才能看得到。我们便常常结伴儿,去向她讨桑叶。她没有不给的。只是到了最后,僧多粥少,那株桑树已经只剩下光枝了。

记得一个清晨,落着小雨,我们几个孩子凑近了,眼巴巴地瞅着它,等它长出新叶子。有现代诗说:“聆听花开的声音”,只无法理会等待叶子长出时的焦灼心情,因蚕是饿了。

这样捱得两三天,有一丁点嫩叶子抽出来,立刻掰下来。现在想起,当时只顾得蚕,却不想桑树也会疼的。

邻居的男孩儿来找我,端着一盒嗷嗷待哺的蚕。他问我要不要,我诧异地说自然是不要,自己的也养不起了,谁会要你的。何况他的蚕是乌头的,特别丑。他作势要走,嘴里叹气说:没法子,只好给倒了。我一惊,立刻大包大揽说:我要的,你不要倒了它。他大喜,将盒子往我面前一掼,拔腿就走,生怕我反悔的。

我将自己的一点零用钱,都拿去买了桑叶。是一个妇人,卖得十分昂贵。我的钱又不多,最惨是有一连几日,连卖桑叶的也不见影子了。蚕渐渐大了,食量惊人,常常是昂着头,苦苦地等待我投下桑叶,而我又无法回应它们的渴望,忧心如焚。日后长大了,读到“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自以为是懂得她的。

一一地试,找到的终归不是它要的桑。有梧桐叶,有芙蓉叶,有芭蕉叶,都无法替代。以致于邻家女孩儿告诉我发现“兰花”领我去看却是“南瓜花”时,我也不及这等的失落。蚕饿得身子疲软,发青,我无法可想,便抱着盒子哭。

父亲请了假,到乡下去。晒得发黑回来,抱了满满一怀的桑叶。是真的桑叶,蚕吃得好欢。我当时竟不记得要慰问父亲自行车来去四五小时的辛苦,而从未放在心上,大了一点,写作文时说父亲也非常爱蚕,并举了这个例子。父亲淡淡一笑,说:哪里是为了蚕。现在想起来,这恐怕是父亲对我说过的最温情的一句话了。

因为怕枯了,就将桑叶浸到水里。次日蚕吃了浸过水的叶子,生了病。又日后遭遇老鼠。到它结茧,不知几多磨难。伙伴们说不过养蚕玩,你怎么要流这么多眼泪。我是不适宜养宠物的,一是笨,照顾得不妥贴,二是牵肠挂肚,累得落魄失魂。然而也因此而更能体恤父母的辛苦,让我知晓爱惜自己,便是对他们的回护。

渐渐地它们饱满,丰盈,身体变得半透明,里面有丝质的液体在流动。它们慵懒而知足,细细地结了茧,一副准备冬眠的模样。大表哥扬言他懂得抽丝,我现在知道他是哄我的,无非是为了骗去蛹,下油锅炸了过酒。我很骂他狠心,母鸡护雏一般怒发冲冠。茧一直没有拆,不多时蛾便纷纷飞了出来,绕着屋子,妈妈要担心粉白的细末末落到汤菜里,又不忍心赶它。可是我也没有好办法。又蛾们在纸片上下籽,随即死去,我又哭了一场,开始发愁这么多小蚕籽要怎么办。

它们先是浅青色,日渐地变深,像一粒粒细小的鸡冠花的种籽。它们蜕出黑线一般大小的乌毛蚕。生命的轮回在这里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如此的不容遏止,又如此简单。我再也无力饲养,便将它们装在纸盒里,带到小姨家。

姨家在溪边,走不多几步有妇人在溪石上洗衣言笑,洗衣石旁一个大园子,园内有桑。常常是摘桑椹吃,吃得嘴边乌黑。清晨有薄雾,沾在碧绿光洁的叶子上,空气清香微甜,传来捣衣声,真是说不出来有多么好。

姨的小姑有无数藏书,并养了无数鸽子。是二层的小阁楼,木质,屋檐低小,雨天里成串成串的往下落,又沿着沟渠入溪。鸽子咕咕咕地叫。我自回家念书,好不容易捱得假期,立刻往姨家去。那一小盒子的蚕籽,竟突然变成了三张大匾。每一张都大得双手不能合抱。铺了厚厚的桑叶,是里三层外三层,而雪雪白的蚕宝宝们吃得那么利索,听得到嚓嚓沙沙的声音。

我便是陷在姨父亲手做的沙发里面,捧着姑姑的书埋头看。表弟与表妹扯着床单嬉戏,时而过来要我定夺哪一个无理。雨天给人们一个充分的理由休息。楼下的大人在择菜,补衣,聊着家长里短。而蚕声切切,映和着雨声,一阵缓一阵急,心里都是安逸。又耐不住寂寞的鸽子咕咕一叫,更让人觉得日子长到没有尽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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