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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音乐与文学的重与轻
【时间:2010/5/14 】 【来源:新安晚报 2009年12月28日 】 【作者: 余华】 【已经浏览2688 次】

    有些作家对我的影响,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还有些作家对我的影响可能以后意识到,更多的作家对我的影响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因为这是潜意识方面的。

    提问:余华老师,在我们的阅读经验中并不陌生的这些现代化作家,比如卡夫卡,比如舒尔茨等等,他们对我们重新归于叙事的当今写作来说,有什么样的积极意义?

    余华:卡夫卡对我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这一点我在很多场合都说过,我曾经做过一个比喻,我刚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我迷恋的作家不是卡夫卡,而是一位日本的作家川端康成,我迷恋了他四年时间以后,我觉得已经进入到他的陷阱。我曾经做过一个比喻,我在陷阱里面大声喊救命的时候,卡夫卡从边上路过,把我拉起来,所以卡夫卡对我来说是思想解放,完全解放了我的创造力。我相信很多作家读到卡夫卡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卡夫卡是一个不可模仿的作家,谁也无法模仿他,但他可以解放作家们创造力。你们都说他写得好,他可以这么胡写,我们也可以胡写,就是不按规则出牌了。

    所以像加西亚·马尔克斯这样的作家,对年轻一代的意义深远,当一个年轻人刚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做各种尝试对他是有好处的,不大可能一上来写第一篇就找到自己的风格了。现在回忆起来的话,我还是非常感谢日本这位作家,因为他教会我细部的重要性,不管写什么样的小说,细部都要表达得非常丰富。不管以后写小说叙事风格是粗犷的还是细腻的,我都不会忘记描述细部。

    我也和其他的作家,包括外国的作家交谈过,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往往影响我们的第一个作家,不是最了不起的,假如我第一个迷恋上的作家是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话,我估计可能写不下去了。你得一步一步来,到了第四步、第五步才会走到陀斯妥耶夫斯基那个份上。所以像马尔克斯对年轻的一代作家永远有效,因为创造了比较丰富的形式。但是反过来到今天,对任何一个作家来说,都没有新的形式,二十世纪把该干的都已经干完了,剩下的就是每个作家都应该表达出自己的世界。作为一个年轻的人,刚刚从事写小说的话,第一把小说写得越复杂越好,第二把小说写得越难读懂越好。如果你一上来就很单纯的话,你可能一生就是很简单。但是经过复杂的过程以后,再重新走到单纯,你那个单纯就是真正的单纯了。

    提问:当这些对我们产生过影响的作家和作品,纠结于我们潜意识里面的时候,是否使我们的写作变得狭窄或者重复,您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您是如何克服的?

    余华:如果一个作家刚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只迷恋一个作家,既是有益的也是有害的,有益的是教会我细节描写,有害的是带上了枷锁。但是有一点可以放心,到现在为止,随着我的年龄的增长,我写作得越来越多以后,我发现我喜爱的作家越来越多,刚开始我可能就喜欢像普鲁斯特或者川端康成这类比较温情的作家。后来对卡夫卡、陀斯妥耶夫斯基这种比较强烈的作家也越来越喜爱。有些作家对我的影响,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还有些作家对我的影响可能以后意识到,更多的作家对我的影响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因为这是潜意识方面的。有人说“作家的债务是互相欠的”,我觉得这个说法特别好,一个作家的读者,也会影响到别的作家,所以是互相欠债,不是单方面的债务,是三角债,还不清楚的。我做过一个比喻,这个比喻我做了无数次,我说作家对作家的影响好比是阳光对树木的影响,重要的是树木在接收阳光影响的时候,是以树木的方式成长,不是以阳光的方式成长,所以任何影响只会让一个人越来越像他自己,而不会像别人。

    提问:刚才听到您提到的一些对您影响比较大的作家,包括像卡夫卡、陀斯妥耶夫斯基也是我个人喜欢的作家,我以前看过卡尔唯诺的文学评论,他觉得文学是比较轻逸的,余华先生您的很多作品我也看过,从您个人的角度来讲,您对这些比较轻逸的作品您是什么样的态度或者说什么样的阅读趣味。

    余华:我很喜欢卡尔唯诺。轻和重的关系,它们之间有时候是互相交织在一起,不是那么分明的一种关系。

    当然我和卡尔唯诺的轻逸的理解有所不同。我认为如果在一个很重的上面建立轻是很重要的,比如《列宁格勒第七交响曲》,我们小时候看《地雷战》里面鬼子进村的旋律,就是从那来的。基本上就是侵略的声音从远到近,从轻到响,回旋越来越强烈,到最后用疯狂的状态来写巨大无比、恐怖的声音,感觉到德国坦克已经是千军万马地过来了。我最早听的时候就在想,这要怎么结束。我曾经写过一个文章叫做“高潮”,音乐和文学有共同点,它的叙事是流动的,不像绘画是一个平面的。推向高潮是一个才华,问题是怎么结束高潮,这更是一种才华。萧斯塔科维奇非常了不起,最后感觉到整个世界都要崩溃的时候,他就用俄罗斯一个非常轻的调子,突然结束了。当时我听这个音乐的时候非常震撼,当你最后用一个很优美的俄罗斯民歌——而且还不是全部放在上面,只是几段简单地回旋一下,就把那么沉重的一个主题结束了,这个时候你就会感觉到那个轻其实比前面的沉重还要重。这是轻和重之间的关系。

    第二,轻和重,无论是音乐还是文学之间,经常也会引起流派之争。我不谈文学了,我们谈音乐。印象派音乐,在法国有几个代表人物,像德彪西之类的,还有一个叫萨迪的,他是在巴黎一家很有名的小咖啡馆里面弹钢琴,他写的钢琴小曲非常美。我看过一个访谈,他对瓦格纳的音乐不屑一顾。萨迪是轻的代表,包括德彪西,他们都是轻的代表。而德国乐派,像瓦格纳,包括他的老师都是很重的。当时萨迪认为瓦格纳的音乐是噪音,不屑一顾。优美的、和谐的音乐瞧不起他们认为是杂乱的音乐。瓦格纳是一个疯狂的天才,他的音乐当然是非常疯狂的。另外一位非常疯狂的天才就是梵高,梵高还没成名的时候,偶尔有一次听到瓦格纳的音乐,非常震惊,他知道怎样画画了。他说把不同的事物强化以后再强化再强化,不断地强化以后,我就在瓦格纳的音乐里面看到惊人的和谐。就是你们不要以为“和谐”就是轻的、美的。不对。像梵高所说的,像瓦格纳这样的,强化以后再强化,而且不知道强化了多少次之后,产生的那种惊人的和谐,就是更大规模的、更大重量的和谐。所以重和轻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既是流派之争,也是一种互相交融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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