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紧扣穆旦《诗八首》，通过细读文本，对其中所体现的理性与感性的纠缠进行分析，及最终爱情所呈现出的超越之势，得出《诗八首》中的爱情的独特性。

　　关键词：理性 感性 超越

　　《诗八首》写于1942年的2月，是穆旦的代表作，这首诗被认为是穆旦最为晦涩难懂的一首爱情诗，很多人对其有不同的解读，也许诗中的爱情与我们所理解的有所不同，但笔者认为其不是对爱情的颠覆，而是使爱情得到了超越，成为了更广泛意义上的感情。那时年轻的诗人刚刚从西南联大毕业，在24岁这样一个年纪，对爱情的理解却有着如此深刻的把握。没有追求时肤浅的表白，没有热恋时的誓言与缠绵悱恻，更没有爱情消失后的无聊与怀疑，八首三十二句带给我们另一种关于爱情的真相与经历。
　　
　　第一首：你底眼睛看见这一场火灾，你看不见我，虽然我为你点燃；唉，那燃烧着的不过是成熟的年代，你底，我底。我们相隔如重山！你我的相遇并不如同那完美的爱情的起点，在彼此的第一眼中就已心意相通，我想我是爱上了你，平凡的我用什么来吸引你的目光，来让你注意到爱你的我的存在呢？我可以为你燃烧起我，但你却把我看成了无关于你的一场危险的火灾。在你的面前，我愿意失去自己，而你的眼中依旧没有我。看看我自己，联我也要怀疑了，也许我并不是真的爱你，我只是爱上了我那成熟的年代，我只是为我燃烧着的青春所感动。你或许并不是我眼中的唯一，而仅仅只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你。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其实是两座远隔万里的青山，永远地屹立在自己所坚持地地方，我们并不曾遇见真正的你我。在这里爱情浪漫的色调消失了，原来美丽的邂逅其实与别人无关，爱情的唯一性不存在了，爱情只是每个人的人生历程上必然会经历的生理欲求罢了。

　　第二首：水流山石间沉淀下你我，而我们成长，在死底子宫里。在无数的可能里一个变形的生命永远不能完成他自己。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承受着遗弃，生命起始的不圆满，充满了无助。流淌的时间带走了许多的东西，可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这坚硬的世间。我们只能在漆黑的，没有生命律动的子宫中怀着一颗害怕的心，默默的成长。生命形成的过程布满了偶然性与不确定性，惨损的子宫只能造就一个惨损的生命。上帝的玩具永远无法自我完成，自我实现。我和你谈话，相信你，爱你，这时候我就听见我的主暗笑，不断地他添来另外的你我，使我们丰富而且危险。我和你谈着话，陶醉于呢喃的情话之中，准备着全心全意地爱你，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无法摆脱上帝看我时的怜悯的目光。你和我都不能控制自我，控制我们的是上帝，是他让我们不断地变成另外的你我，是他让我们相爱的。第二首诗承接第一首诗，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在初恋之际，面对理智与情感的两难斗争，所产生的幻灭感。

　　第三首：你的年龄里的小小野兽，它和春草一样地呼吸。它带来你底颜色，芳香，丰满，它要你疯狂在温暖的黑暗里。你和我是一样的，我被我成熟的年代所燃烧，而你也为那年龄中苏醒的小小野兽所诱惑，它和大自然中的春草一样，生机勃勃，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自由而美丽，也正是这小小野兽造就了现在恋爱中的你。你吸引着我，芳香，丰满，是它使你沦陷在迷人的黑暗中，大自然的规律让你我着迷。我越过你大理石的理智底殿堂，而为它埋葬的生命珍惜；你我的手底接触是一片草场，那里有它底固执，我底惊喜。我知道你面对我时，同样受着双重的折磨，我明白那样的心情与感受，虽然我现在享受着你对我的情感，但同样我会珍惜你在爱情中失掉的理性。你我的爱情象一片绿色渲染的草场，充满了希望与甜蜜。也许你还有些犹豫，但这份爱情已足以让我惊喜。第三首诗中的主人公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到了真正的恋爱阶段，不受到恋爱初期的折磨，两人让心中的欲望自由地生长，不再躲避它，压抑它。
　　
　　第四首：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用言语所能照亮的世界里，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那窒息着我们的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它底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在爱情的世界里，充满了甜言蜜语，我们拥抱着诉说着彼此的喜爱之清，比起这些话语，那无言的捉摸不定的情欲的陷阱使我们幻想着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事，并使我们沉迷其中。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心与心的距离是最近的，已不需要言语的表达，也许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已足以，因此那些甜蜜的言语还未生即已经死了。理智像一个幽灵般笼罩，试图把我们拉出爱的漩涡，却使我们游入更深的爱的迷乱与美丽中。第四首诗承接第三首诗，热恋中的主人公彻底被爱情征服，陷入爱的汪洋中，不能自拔。
　　
　　第五首：夕阳西下，一阵微风吹拂着田野，是多么久的原因在这里积累。可移动了景物的移动我底心，从最古老的开端流向你，安睡。热恋过后，是一片平静之象，就像夕阳下的田野孕育着果实，摇荡着日光的余温，你我爱情的原因与结果都被包含在这平静之中。使景物变化的时间也使我的心变化，我的爱情伴随着时间的裹胁，从时间的起点出发，直至在你的心中归于平静。那形成了树木和屹立的岩石的，使我此时的渴望永存；一切在它的过程中流露的美教我爱你的方法，教我变更。那穿梭在树木与岩石的时间是永恒的，因此我在时间的长河中的爱情也获得了永恒性，使我此时的渴望永存。成熟的年龄激发了我对爱情的渴望，而爱情的美好又使我更加成熟。在第五首中，爱情与时间相融合，获得统一性，爱情在时间中求得永恒的平静，从而使爱情的内涵不再单一，内涵加深。

　　第六首：相同和相同溶为怠倦，在差别间又凝固着陌生；是一条多么危险的窄路里，我制造自己在那上面旅行。到底爱的对象是什么样子，才能算是圆满呢？对方如果与自己相似，那就成为另一个自己，不再对自己有吸引力，而对方如果与自己不同，那必然会存在着差别，而差别必然会造成陌生，就像一个天平的两端，这个尺度叫人难以把握，这是一条危险的窄路，我在上面忐忑不安的行走。他存在，听从我底指挥，他保护，而把我留在孤独里，他底痛苦是不断地寻求，你底秩序，求得了又必须背离。我按照我的理解，困难地在寻找这个平衡点。由于它的难以把握，我注定留在一个人的孤独中，而陷入不断的痛苦的寻找中，上帝的秩序要求我们这样寻求，但如此又得不到爱情，即便它是残缺的，于是我们为了爱情的得又失去了秩序。第六首表达了在激情过后，主人公又陷入了感情与理智得纠结中，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无奈之情，而更加肯定情感的成分。
　　
　　第七首：风暴，远路，寂寞的夜晚，丢失，记忆，永续的时间，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让我在你的怀里得到安慰——在时间的道路上行走，我们是如此的渺小，承受着如此多的痛苦，风暴，远路，寂寞，丢失等等，以及在心头不能祛除的可怖的恐惧，不需要热烈的感情，让我在你平静的怀里得到安憩。呵，在你底不能自主的心上，你底随有随无的美丽的形象，那里，我看见你孤独的爱情笔立着，和我底平行着生长！虽然你我相爱，但我们各自的爱情却没有交叉，而依旧保留着各自的孤独，遥望着，笔直，平行的生长。在这里爱情得到了升华，变成了一种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的形象。
　　
　　第八首：再没有更接近的接近，所有的渴望在我们间定型；只有阳光透过缤纷的枝叶分在两片情愿的心上，相同。也许一开始，爱情是不完满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的积累，最终会到达一种完美的境界，即保有自我，又无限接近，一切的不确定因素最终定型，原来你我之间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不需要再怀疑了，你我的感情是勿庸置疑的。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飘落，而赐生我们的巨树永青，它对我们的不仁的嘲弄在合一的老根里化为平静。你我虽然反反复复被红尘琐事，理智与情感所折磨，却终究只是生命之树上的两片叶子，季节一到就要各自飘零，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在泥土中，都会在永恒的老根中化为平静。第八首在结尾赞美了这超越爱情的感情，给整个《诗八首》画上了完整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