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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失语症
【时间:2008/11/27 】 【来源:复旦大学《雅言》报第58期 】 【作者: 胡言】 【已经浏览2682 次】

  【胡言按语:有读者抱怨《雅言》第五十五期载拙文《抄书四章》“不知所云”。其实该文有一个副标题“《阿布?阿南》附录”,意思是该文实为配合《阿布?阿南》而作,《阿布?阿南》则为理解该文之钥匙(《阿布?阿南》原载《东方早报》2003年9月30日,后收入《胡言词典》单行本)。现再发表此文,以明白坦示胡言之立场,庶几不再引起读者困惑。】

  “失语”是目前学界的流行语之一,动不动“失语”长“失语”短的,似乎我们今天已经不会说话了。可是找症结却大都找错了方向,比如或悲哀于“我们在外语世界里的‘失语’远比母语的‘失语’更严重”,或欣喜于“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英语国家”——果真如此,是耶非耶?喜耶悲耶?

  倒是从下面这个小朋友的事情上,胡言得了关于“失语”症结的启发。最近有报纸报道:“六龄童学三门外语患上失语症——平日说话时多国语言混杂,竟‘忘’了母语汉语。”该报道说:

  重庆女孩月月在父母的训练下6岁就不同程度地会英、法、日三门语言……月月的话里又有英语又有普通话,有时还夹一些法语和日语发音。但学校的老师反映,因月月一句话里有多国语言,同学们都嘲笑她……一个月前女儿(月月)哭着说:“同学都说我是外星人。”接下来的几天里,月月变得不愿意和人说话,一回家就跑进卧室。家长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什么也不说,只会哭。张青(月月母)带月月到儿童医院心理科检查。医生告诉张青,月月得了“失语症”。原因就在于她这么小的年龄大脑就输入了多种语言,以至于她在这种杂乱的语言面前难以用一种纯粹的语言方式来表达造成的……心理专家提醒,患失语症的主要原因是没有给月月定位什么是母语。家长应告诉孩子汉语是母语,只有让孩子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可慢慢解决“失语”问题。(载《新民晚报》2007年10月28日)

  之所以说这条新闻“有趣”,倒不是因为胡言没心没肺,不同情那个小朋友及其家长,而是因为胡言看完这条新闻,竟产生了一些古怪的联想:小朋友一句话里有多国语言,就会受到同学们的嘲笑,被说成是“外星人”;可是大人们若做了同样的事,却不惟不会受到嘲笑,反而还会受到追捧。你看:

  我只读过很少几本campus novels。五十年代Mary McCarthy的《The Groves of Academe》写文学教授给校长解雇,说他是共产党。那是麦卡锡主义白色恐怖时期的作品,文评家都说字字发亮,才华了得,我读完丝毫没有惊艳的醉意。七十年代看完Malcolm Bradbury那本《The History Man》我倒是倾倒了……(董桥《书卷气与女人香》)

  诸如此类“醉意”的“小风景”,不是正充斥着我们的报刊,“惊艳”着读者的眼球吗?却并未被说成是“外星人”,也未被诊断为“失语症”——大人就可以双重标准啊?

  现在的学人们似乎外语懂得很多,却好像也没有定位什么是母语,以致于说起话、行起文来,“在这种杂乱的语言面前难以用一种纯粹的语言方式来表达”,或者用生硬至极的翻译腔,或者生造些莫名其妙的词,或者认定汉语是不够用的,一定要夹杂些不必要的洋文,好像非此不足以显示有学问。

  “语言的信誉会随着国运的盛衰而变化。”(蒙田《我的书》)“失语症”的根本病因是近代以来中国人自信心的长期缺失,将来自然也会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逐渐痊愈。而在目前的过渡时期,解决的办法也还是有的,套用那个心理专家的话,就是应告诉学人们汉语是母语。只有让学人们明白了这个道理,才可以慢慢解决“失语”的问题。

  当然,“外国语是人生斗争的一种武器”,在记得汉语是母语的前提下,会的外语自然是越多越好,越精越好。“晚上为了休息,我读了阿庇安关于罗马内战的希腊文原本。”(马克思于1861年2月27日致恩格斯的信)多牛啊!

2007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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