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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消遣是黄昏
【时间:2007/8/17 】 【来源:上紧发条的橙子博客 2006年10月28日 】 【作者: 不详】 【已经浏览3651 次】

(本站按:此文妙在将诗经与通俗歌曲联系,且例子搭配得恰倒好处。)

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历代诗歌辞赋里多的是描写弃妇、怨妇和思妇的篇章,而作者十之八九是男性,这里就生发出一个值得探讨考究的颇有意思的问题:为何古代的文人骚客愿意充当女人的传声筒,并且乐此不疲?而且,经由男性笔下生出的文字,其描摹女性心理情愫之凄婉柔美,较之伊们的感同身受,似乎更加情深意切。然而,有关弃妇和怨妇的文字,我向来是不感冒的,没来由地觉得那是专属弱者的顾影自怜或呼天抢地,而思妇的文字就好得多,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哀而不伤,甚是美好。这篇来自《诗经》的短章,哀婉凄美源自内心,读之令人震动,只因为它碰触到人心深处最最温柔最易疼痛的那一部分。
      
    诗中的“君子”是古代妇女对丈夫的尊称,他一定是离家在外,或者在边地戍防,或者在城中干苦力。妻子对他日积月累的思念和渴盼在内心深处蓬勃疯长,终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的黄昏时分,她翘首盼望的寂寞得快要布满青苔的身影被人记录下来,于是有了这首流传至今的绝美短章。彼时,日落西山,夕阳将天边镀上一层橘红的边,在外觅食一天的鸡群缓缓回巢,被放牧的牛羊也下山回来,空气里弥漫浸润着“归欤归欤”的调子,而丈夫仍然身处遥不可及的远方。思妇的千般渴念万般情思,就被镶嵌在这么一幅以黄昏为主题的静谧画卷中,儿女私情的小情小调由此显得自然而大气;而黄昏时分的自然景致,也因为思妇的稠浓情意变得颇具人间烟火的人情味。这样的思妇,是一个群体,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代表来,首推的该是孟姜女吧。
      
    至于最后一句,“君子于役,苟无饥渴?”,普遍将之理解为物质上的饥渴,即女子忧心丈夫食不果腹忍饥受渴。我本不才,虽则诗经中的很多难字都没认全,却斗胆将“饥渴”解为精神上的欲求。“丈夫在外服役,想必不会有饥渴之欲吧?”被思念折磨煎熬至无法忍受的妻子无限哀怨地这样自问。在我看来,似乎暗含了女子作为人的自然属性的表露,并且不加粉饰雕琢,水到渠成。“食色,性也”,孔老夫子也这样承认,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人性在久久不见丈夫面的女子体内葱茏生长,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倦鸟思归的日落时分,这种欲望更是膨胀爆满。于是她半是怨尤半是爱怜地慨叹,“我的夫君在外服役如此之久,也许他没有饥渴之需吧?”这个思念中的女子可爱到了极点,她敢想敢言心直口快,而当时社会之宽松和谐、民风之淳朴澄澈在此处亦可窥见。
      
    对日暮黄昏的诗情画意的描写,并以此比照烘托人物的内心情感,是此诗的一个创造和亮点。情景交融,相得益彰。此诗之后,历代诗歌、辞赋、戏曲纷纷仿效,日薄西山与人的忧郁惆怅开始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清人许瑶元有云:“鸡栖于桀下牛羊,饥渴萦怀对夕阳。已启唐人闺怨句,最难消遣是黄昏。”前人之语,实不我欺。花间派词人的鼻祖——温庭钧也有一阙著名的思妇词《梦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在我个人看来,似乎也有将日暮黄昏同人的思念愁绪两相结合之妙。著名的爱国词人陆游的词《卜算子.咏梅》,有一句是“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虽是吟咏梅花,却是借花寓人,寄托了人的无限愁思怅惘,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黄昏时刻,而且偏逢风雨交加。黄昏之时,正是人的情愫最脆弱最易疼痛的时分,这种意境,在元曲大家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中,得到了几近完美的体现:“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艺术虽然门类林林总总,但总归是相通相容的,比如文字和韵律的完美结合就组拼出传唱甚广的歌谣。在小调《黄昏小唱》中,黄昏之景与人之思念就这样完美地融合归一。它的歌词,可以看作是《君子于役》的现代普及版。歌中的女子也颇为大胆直白,在黄昏同情人幽会,又耐不住等待的寂寞和忧心,于是通过唱歌的方式来排遣。而且,“哥儿”是年纪较大的女性对年轻未婚男性的一种友好亲热的称呼,“哥儿你不来姐儿担心”则说明他们是情人关系,可见这个女子虽生长在乡间,却颇有现代超前的城市意识,不是“姐弟恋”是什么:)这样亲切自然活波放松的小调,音韵上口意境明朗,甜歌手韩宝仪拿来唱再合适不过。我觉得这也是这首小调同诗经的相通之处,诗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疏远艰涩不可企及,它就是民歌,是属于千万民众的歌谣。
      
      黄昏小唱
      林燕 词 陈复民 曲 韩宝仪 唱

      牛羊回山村
      又是夜黄昏
      一到黄昏闷沉沉哟
      又要等呀等
      不是等大嫂
      不是等二婶
      只等哥儿一个人哟
      一呀一个人
      哥儿你不来姐担心
      怎样度黄昏
      总不能够一个人哟
      一呀一个人
      牛羊早回家
      乌鸦也回程
      只等哥儿一个人哟
      一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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