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贺阳教授颇为郁闷。按说，对这样一名长期从事大学中文学科教学与研究的博士生导师来说，近年来大学生母语能力下降，算不上新鲜事儿。然而，当看到自己所负责的一项有关北京市部分高校学生母语能力状况调查的最终数据统计时，他还是被“雷”了一下。

    并不复杂的语言文字能力测试，难度相当于高中语文。可在被调查的学生中，70 分以下约占70%，不及格人数达到 30%；完成一份简单的信件书写，存在格式问题的有66.2% ，存在行文语气问题的高达 86.5%，存在语法问题的竟然达到 100%！

    和贺阳教授的预测没有太大不同，调查中大部分学生坦言，对大学母语课程没什么兴趣。但80%的学生也同时在自评中明确表示，高校里母语教学非常必要，而且非常重要！这一点出乎贺阳教授预料，他不禁陷入沉思，“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课时与师资投入严重不足

    “我们在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和中央戏剧学院 4 所高校中，现场考查学生的语言文字能力。”贺阳教授介绍，测试内容主要为常用汉字辨识与常用词语选用。能以优异分数考入京城名校的学子，进入大学后却表现出“不容乐观”的母语素养——优良率远低于调查课题组预期。

    随后，调查组在中国人民大学“大学语文”课堂上进行了一次抽查。按要求，每位学生当堂写作一篇报考研究生的自荐信，向硕士生导师做自我推荐。被抽查的 74 份作业中，存在信件基本格式问题的有 49 份，行文语气和学生向导师自荐并不吻合的有 64 份；而文中存在语法问题的作业，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百分百”！全部 74 份作业，没有一篇不出现语法错误。

    “大学生母语能力不断弱化，与我们母语教育的弱化有很大关系。”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司长李宇明教授告诉记者，母语教育在高教阶段未得到应有重视。

    目前，在各所高校中，“大学语文”是专门以提高学生母语能力为目标的课程。但据记者调查，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南开大学 6 所国内排名靠前的综合性大学中，仅南开大学一家将其作为全校本科生必修课，其他 5 所仅列为本科生可选可不选的公共选修课。

    更要命的是师资投入严重不足。以上 5 所大学里，有学校虽开出“大学语文”，但面对全校几千名本科生，仅有一、两名教师上课。“如此这般，不开成选修课才怪呢？！”厦门大学中文系主任苏新春教授对记者分析，学时与师资比例如此失衡，绝对不正常。“投入如此少，如何保证培养目标实现？”

    “高四语文”难引学子兴趣

    “老师不爱教，学生不愿上。‘大学语文’被戏称‘高四语文’！”圈内人士披露，基本沿袭中学语文传统的教学大纲，辅以陈旧教学模式，“大学语文”在学子中很没市场。于是乎，“太小儿科”之类消极评价不绝于耳，学子们没了心理预期，自然没选课动力。

    “大学生并非没有提高自身母语修养的意愿，关键是我们的教学没法满足。课程本身出了大问题！”贺阳教授指出，国内大学语文课基本都由文学院与中文系一家承担，师资当然捉襟见肘，“但谁说语文课就非得中文老师来讲呢？”

    贺阳教授曾考察过美国的世界名校，也走访了台湾和香港地区若干大学。除了“不修母语课，就没毕业证”这样的制度保证外，一些名校的母语教学别具一格。不同于国内大学语文课一教室装下 200 至 300 人，在这样的母语课堂里，小班人数一般不超过 14 人。这样的课程也不仅仅是人文社科教师的“专利”，几乎所有系科教授均承担教学任务，启发学生就本领域热题思辨，指导其写作。“以思维和写作为核心的母语课，训练了学生口头与书面的综合表达能力。不需特别讲解，语文知识点在其中也自然融会贯通。不仅学子们喜闻乐见，更不必担心师资力量不足。”

    “我们的大学语文往往承载太多。既管字词句，又管语篇分析，还有人格塑造、道德修养等等。结果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没做到位。”贺阳教授对记者说，如果试着为母语教学“瘦瘦身”，在师资方面“换换新面孔”，把大学语文变成专题化、研讨型、练表达的综合课，学子们还会毫无胃口吗？

    （本报北京12月6日专电）